回家

作者： 洪玲
出处： 读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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爹说：先子很狠心。
娘说：先子再也回不了家了。
先子年少时正是过去那个时代。那时候，仙子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区上中学，离家三十余里地，公车要一角两分的车票。每个星期日，先子都要风雨无误地乘车回来。每到那一天，仙子的弟弟妹妹，都会早早地站在家门口，等仙子回来，好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比平时略微强一点的饭菜。第二天，再让先子哥领上到郊外的小河里去玩去疯。
就有那么一回，爹对先子说：“先子，你……你以后不到过节，放长假，平常就不要回来了……”
爹说得挺犹豫。先子知道，爹每月工资四十六元，自己还有两个哥哥，都很爱自己，双双在外地上大学，娘又没工作。先子每个星期的来回路费，两角四分，对这个家庭有些重要。
先子接着两个星期没有回家。
又是一个星期六，天已经很晚了，风刮得很大。先子突然回来了。先子就气喘吁吁地说：“爹，娘，你们别不高兴，我没坐汽车，我是跑着回来的。”
爹与娘一时无语。
过后，娘赶忙给先子做饭，热几个馋菜叶的窝头，在做一锅玉米面疙瘩汤，想想，又狠狠心放了一勺麻油，很幸福地看着先子吃得很香的样子。
就这样，日子向前划过很长一段时间。
又有那么一回，娘思虑很久，还是对先子说：“先子……孩子，这样不行啊，你看你的鞋，过去半年一双，现在两个月就得一双……”
先子又是几个星期没有回来。
先子再次回来时，天寒地冻。娘老远就看见先子赤着双脚，一双鞋子套在手上，挂着一身寒风跑回来。
娘愣住了。爹愣着了。
娘猛地搂着先子，紧紧搂住，红着眼睛，流泪。爹转身了，走到屋外，外面很冷，爹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。
这些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。先子成了警察。
后来，就有那么一次，在制止一次突发的暴力事件，先子受了重伤，当时就有些不行了。送医院的路上，先子拉着战友的手，说：“我想回家，看我爹娘……我四个多月没能回家了……”说完，就真的不行了。
娘哭，爹也哭了。
爹呜咽：“先子好样的，可先子再也回不成家了……”
娘却说：“不，先子永远回家了，再也不走了！”娘紧紧地抱着先子的遗像，泪珠儿滴滴掉在先子的脸上。
……
（略删）